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撰文：V
我盯著鏡子裡的身軀，洋裝從領口垂下，白底藍花的布料像一團雲將我裹住。手機計時鈴聲響起，該出門了。我遲疑一陣，指尖拂過布料微皺的紋理，層疊交錯的把所有心事藏起。我拉下洋裝拉鍊，換上襯衫和牛仔褲，出門。
這樣就好，我告訴自己，在每次出門換衣服前，在無數次把那些我認為好看的衣服換下來時。只是吃飯而已，只是出個門而已，襯衫牛仔褲就好，T恤寬褲就好，不要太誇張，不要太顯眼。我總是站在鏡前，在樸素和精緻之間來回猶豫，在他人的眼光和自己的喜好之間反覆徘徊，想要特別卻不那麼特別，想要平凡卻不太過平凡。
這是一件很困難的事：每天早上打開衣櫃，衣服堆得像座小山——網路上買的綠色碎花方領上衣、淺紫綁帶緊身開衫、白色蕾絲小背心；前陣子逛街買的淺藍碎花洋裝、抹茶綠小短裙、粉色透膚泡泡袖罩衫，一件一件佔據我的視野。我往往會花將近半小時來考慮穿搭，卻在最後幾分鐘把這些花裡胡哨的衣服換成簡單的白T黑褲，外加一件薄襯衫，然後出門上課。
我羨慕那些自在且無所畏懼的人，比如 J 。
對 J 的第一印象是那件大紅色的削肩背心，像夏日盛開的鳳凰木，深藍色牛仔褲，發亮的金色項鍊垂在胸前，透明滴膠裹著明亮的雛菊花瓣，在耀眼的陽光下折射出熠熠光點，整個人像套了一層濃郁的復古濾鏡。紅色的邊緣是小麥色的手臂，交疊在胸前，有一種熱烈奔放的美，像自由一樣。
上禮拜我和Ｊ一起去逛街，她總喜歡拿各式各樣的衣服叫我試穿。這次她拿了一件白色的短洋裝給我，裙擺到大腿，法式荷葉邊，方領蓬袖，背後是綁帶蝴蝶結的設計，清新的小性感。換完衣服後我們倆站在鏡前。好像太露了，我欲言又止地說。 J 不解道，不會呀，你不覺得很好看嗎？
我盯著鏡子，一面竊喜一面羞恥，都是出於同一個理由。我想我只能穿著這件白色的小洋裝，在無人之處對著鏡子獨舞，在手機裡存下永遠不會發出去的自拍，對著鏡子裡的自己說你好美，然後脫下這身衣裳，塞進衣櫃深處。我無法忍受他人的讚賞或注視，擔心隨著這身衣服而來的標籤，擔心美好背後那些殘酷的象徵，擔心被虛妄的閒言碎語所吞噬。
完整內容將收錄於 《own 一個人生活》特輯雜誌「自己的衣櫥 ᴀ ᴡᴀʀᴅʀᴏʙᴇ ᴏғ ᴏɴᴇ's ᴏᴡɴ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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